一间书吧消失在城中村

一间书吧消失在城中村

编者按:今年九月,深圳城中村的一家名叫“附近”的书吧消失了。深灰色的瓷砖和一扇黄色大门,大门贴着读者赠送的对联:“门内只富书与酒,心中唯存歌和友。”20平米的空间里摆放了各类书籍和乐器。多数图书由读者捐赠,只借不卖,不定时举办“附近放映室”、“真人图书馆”、“小问题俱乐部”等活动,是难得具有公共空间气质的地方。“附近”书吧的关停,让深圳城中村,从此失去了一家具有人情味的文化空间,让人不胜惋惜。


摘自:南都观察家        作者:宗城        编辑:爱心志愿者

 

在深圳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,想在繁华商业区办一家书店,每月租金就让人头大。深圳商场里的书店多是连锁,侨城区也有旧天堂这样的书店,选书讲究,装修有复古格调,但地租不便宜。普通人办书店,不想承担太高租金,地段偏远是无奈之举。与其办在一个偏远的商业区,不如干脆就在城中村,办一个属于这里的公共空间。

“附近“书吧有四个创始人:设计师醉马、老叶、程序员刚哥、算法工程师老田。取名为“附近”,是受到人类学家的启发。早在项飙跟许知远对谈提到“附近消失了”之前,人类学家就已经有意识地把视角“由远及近”,运用田野调查、肉身介入的方法,去观察附近发生的变化。四位创始人受到“找回附近”这个概念的启发,希望打破悬浮、空洞的生活景观,创建一些具体的联系。

深圳城中村里的“附近“书吧

 

书吧选址在宝安区西乡街道渔业旧村,这里正在旧改,房地产商万科2019年就拿下了这片地段。虽不在深圳市中心,但临近11号线地铁,周边是广兴源互联网产业基地、径贝小学、中英公学、坪洲小学、时代城、御景湾,属于容易升值的地段。一排排香港深水埗那般的高楼拥挤地挨着,道路两侧是生活超市、服装店、五金店、果园、手撕鸡这样的店铺。

这里号称城中村,但并不脏乱差。和广州一样,深圳有大量城中村,曾经的白石洲就是许多外地工在深圳的据点。近十年,白石洲士绅化进程加快,楼修得更漂亮,房价也随之飙升,许多打工家庭住不起,只能搬迁。深圳的城中村不乏餐饮店、按摩房、家具店,但要说一家独特而有趣的公共空间,坦白讲并不多见。因此,我对“附近”印象深刻。相比起读者看书、购买文创却很少互相交流讨论公共议题的商场书店,我更喜欢这种真正具有公共空间气质的地方。

这家书吧的创始人和参与者中,不乏女性的身影,她们会注重一些性别友好的细节,比如在卫生间多放一包卫生棉,鼓励周遭的家政女工参与活动,建立女性互助的社群等。书吧会不定时举办“附近放映室”、“真人图书馆”、“小问题俱乐部”等活动,比如“真人图书馆”邀请导演、编剧或书籍作者来分享创作过程和心得;“小问题俱乐部”是对于公共议题的讨论。

“附近“书吧的读者帮忙整理书架

 

因为创始人有各自的本职工作,书吧是由社群驱动,创始人带动对书吧有热情的朋友,通过熟人介绍、社群传播、核心人员轮值的模式,让“附近”成为一个朋友们下班后愿意常来的地方。它举办的活动虽然不乏读书会、音乐分享会这样的主题,但它的基调不是高高在上、精英主义的,而是流淌着亲切平和的草根气。在这里没有权威,更像是新老朋友聚在一起畅所欲言。

我回想起在北京皮村看到的打工文化艺术博物馆。皮村也是城中村,但北京的城中村和深圳相比很不一样。在北京,城中村是非常粗砾、尘土的景观。像皮村,我从五道口出发,需要换两三趟地铁,再坐公交,大约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,这比从北京坐动车去天津的时间更长。

在昔日媒体报道的热潮过后,皮村的文化热已经比2017、2018年消退了一些。曾经在皮村生活、和张惠瑜、范雨素、小海等人合办《新工人文学》杂志的万华山说,看工人文学杂志的读者真的不多,他们做的杂志,基本还是在工友和少数朋友里传阅。

这些年,一些朋友依然在跟皮村缔结联系。通过工人文学小组、艺术节、非虚构写作等形式,他们让更多的工友开始书写自己的生活,让诗歌和哲学不再只是大学里的高头讲章,也能在尘埃里开出花朵。

在“附近”,我也看到类似的改变在发生。最明显的变化是:参与活动的不只是留学生、文学青年、大学教授,不只是本来就流连于文化和艺术节的人,还有家政工、程序员、餐饮店店员和一些高校青年。他们在一个没有等级制的氛围里,表达日常中被压抑的声音,或者,只是什么也不说,听一曲南国的歌谣。

附近书吧最后一场活动在8月中落幕

 

无论在“附近”,还是在皮村,或许这才是比士绅化的艺术空间更有意义的地方。它让艺术不再只是一种格调,它提供了一个窗口,让本来不接触的人看到更自由的表达。毕竟,衡量一座城市的人文主义精神,不是看它的街区多么漂亮、封闭大学里有多少名流讲师、清退城中村后新建的社区有多么精致,而是看它有多少普通人可以自由进出的公共空间,它的书店、报刊亭、独立文化空间、平民沙龙的情况如何。保卫后者,也是在保卫知识流动的可能性,是让知识真正成为民众的、创造的、平等的,而不只是一种可供炫耀身份的权力与资本。

八月份“附近”传出了关停的消息。深圳城中村,从此失去了一家具有人情味的文化空间。在许多外人眼里,不过是一家空间消失了而已,每天都有这样的事。深圳老东门的店铺都换了几轮了,疫情三年又有多少倒闭的店铺。“附近”不是万圣书园这样的老字号,也没有单向街、衡山·合集、豆瓣书店的影响力。在新闻行业,这大概会被认为是一个不值得做的选题。但是,谁来界定,怎样的消失是值得记录的?如果不被更多人看到,是否一些珍贵但小众事物的消失、被遗忘就是理所当然呢?

 

后记: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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