缝合没有父母的童年（下）
编者按：在高墙内会面前，一个初中女生不愿为正在服刑的父亲录视频，“他跟我没什么关系”。但见到父亲后，她在父亲怀里泪流满面，是所有孩子里哭得最惨的。这个女孩是一群特殊孩子中的一员，他们不属于法律意义上的孤儿，也不能享受相应的补贴和援助。但因为父母正在服刑或对他们遗弃不顾，他们又在事实上处于无人抚养的状态。庆幸的是，“红苹果”和“太阳村”这两个公益机构，就在努力地做着这样的事情。帮助这些孩子接受现实，改善自己，改变未来。
转自：新京报 编辑：爱心志愿者
（接上期）
有的孩子再也找不到了
无论“太阳村”还是“红苹果”，最初都是从监狱获得服刑人员子女信息的。但信息的获取并不那么顺畅。而更多的挫败感，出现在上门找孩子的过程中。
为获得家属信任，张淑琴曾多次穿着警服到村里找孩子。“但很多人以为孩子父母犯罪了，我们也要把孩子关起来，根本不理我们。”后来，她会先找村干部沟通，再让村干部带着找家属。
林敏明也遇到过不少拒绝。一次，福建省女子监狱的一名服刑人员向红苹果申请帮扶，林敏明等人找到了她的老家。向村里人打听时，没人愿意指路。后来林敏明辗转找到孩子的家，没想到，爷爷得知来访目的后把他们赶出了家门。“老人嘴里一直说，他家没有这样的人。”
还有一些申请被帮扶的孩子根本找不到了。据司法部2006年的调研，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面临着家庭经济贫困、辍学现象严重、部分孩子在外流浪乞讨等问题。调研结果显示，其中94.8%的孩子从未接受任何形式的社会救助，整体生存情况并不乐观。
在太阳村，孩子们自己收拾房间、叠被子
帮他们接受现实、改善自己
红苹果秘书长傅雪兰说，不少服刑人员家庭不告诉孩子真相，会说爸爸妈妈出门打工了，要很久才能回来。因为许多小伙伴的父母也在外地务工，孩子们一般都会相信。林敏明说，包括在亲情拓展营，他们也会把服刑人员称为学员，因为许多孩子并不知道实情。
尽管如此，不少孩子仍会发现大人的秘密，他们会装作毫不知情，把所有委屈压在心底。
红苹果办公室的墙上，贴着一封11岁女孩的来信。女孩写道，自己三四岁时，爸爸因为偷东西被抓了，妈妈一直在骗她。她知道有人叫自己“小偷的女儿”，也会在别人问到爸爸时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”。妈妈现在有了新家，有了新的孩子，“不会把爱放在我身上了”。
这封信让林敏明非常心疼，他认为孩子小学三年级后，家长就该适时告诉孩子真相。但据红苹果2018年对福建18所监狱的调研，17922名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中，近一半可能不知道父母在服刑；约3/4的父母在孩子探监时未告知自身犯罪、服刑情况。
为此，红苹果特意开办了线上课程，想让家长理解为什么要对孩子说实话、怎么引导孩子理解并接受现实。林敏明告诉家长，他们“即便是孩子，也有知情权。”
另一方面，预防服刑人员子女犯罪也是一个重要课题。2006年司法部的调研结果显示，这一群体的犯罪率远远高于未成年人的整体犯罪率。分析服刑人员的犯罪原因发现，近一半人的犯罪是因为生活贫困、亲情缺失、教育不足，“服刑人员的孩子也面临着同样问题。”
1998年张淑琴和孩子们在陕西三原太阳村
2015年冬天，傅雪兰到一个男孩家家访，在村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。3个月后再去找时，发现男孩已经因为盗窃摩托车被收押了。
据红苹果2018年的调研，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中超过1/5存在触犯法律的行为，超过1/5存在网瘾、烟瘾、酒瘾等不良嗜好；存在心理问题的孩子约占了总数的30%。
在张淑琴的印象里，刚接到太阳村的孩子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，“一般孩子有的毛病他们都有，甚至更多。”为了改变孩子们的不良习惯，张淑琴会每天检查个人卫生。为了防止孩子们打架，在周末组织了很多活动。对于犯错的孩子，也有惩戒措施。如一个孩子爱打篮球，他的惩罚可能就是别人打球时，他在旁边看着。
“前三个月是纠正调整的最好时机。三个月后，大多数孩子的问题都有改善。”张淑琴说。
社会还不够宽容
6岁的小爱（化名）是红苹果的帮扶对象。在新年的第一轮寒潮中，红苹果再次来到小爱家，带了大米和食用油，还为小爱准备了两本童话书。小姨说，5年前，公安局就是开了一辆白色商务车，把小爱妈妈戴上手铐押走的。从此，每次看到白色商务车和穿警服的人，小爱都会躲起来，这已成了习惯。
据林敏明观察，不少服刑人员子女都有心理阴影，还要承受外界的歧视。司法部2006年的调研结果也显示，如果父母都在服刑，孩子的生活状况将受到严重威胁。
2014年林敏明家访时，发现一个男孩手臂、后背都是铅笔、小刀划出的伤痕。原来那是男孩班上的同学划的，同学们叫他“犯人的孩子”。
小爱感冒了，在家中吃药
为了掌握服刑人员子女在校情况，也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们，林敏明试图推动一个项目。他请老师们每周抽出半小时，一对一和孩子谈心，每次谈心补助50元。通过家长，林敏明要到了100位老师的电话，但最终答应的只有5人。说到这里，这个中年男人流下了眼泪。
童年遭受的歧视、“服刑人员子女”的标签，有时会伴随孩子一生，让他们难以走出阴影。张淑琴就遇到过这样的事，两个在太阳村长大的孩子相识、相爱，最终走进了婚姻的殿堂，但婚礼上，他们却不希望张淑琴出现。张淑琴很伤心，却能理解孩子的顾虑。她把预先准备好的一对戒指托人转交给新郎新娘，关上手机，大哭了一场。
对于这些孩子，不要求特殊照顾他们，至少不能让他们被边缘化，他们应该和其他孩子一样被平等对待。这是林敏明的心声，也是像太阳村和红苹果这样的公益机构的心声。（全文完）
如欲更多了解有关太阳村和红苹果信息，请点击网址：http://www.sunvillage.com.cn/；http://www.hpggy.com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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